中国民众至今仍在重复清末以来“求变革、但轻制度设计”的老毛病。他们始终有种奇怪想法：好的制度摆在那里，照搬照抄总不至于不会吧？事实是，不但可能照猫画虎反类犬，更多时候学习也不谦虚，连照搬照抄也不虔诚。中国民众至今普遍没有学习民主制度的想法，过了一百多年，这方面一点长进都没有。

不少人把选举当成是民主最重要指标，但当代政治学研究发现就算有民主选举也不能保证政权不会走向独裁。

所以到底是什么导致独裁？又是什么在限制独裁？

以部分缺陷民主国家的案例来看，专制完全可能跟法治和民主选举同时存在。对中国这种从来没有经历过民主政治的国家来说，民众普遍无法想象为什么有国家明明所有民主制度元素全具备，但却可能是专制独裁国家。所以民主政治的根基究竟在哪里？

民主政治是一个复杂的多元系统。健康的民主政治，除了必须保障民主政治需要的基本元素以外，对公民社会要求同样很高。中东南欧国家表面看上去都顺利实现了民主转型，但包括波兰、匈牙利、斯洛伐克、塞尔维亚等国家出现了民主倒退逆流。出现这种逆流，跟民众重新转向支持威权主义分不开。

发生民主倒退的国家通常不是民主选举或法治遭到野心家破坏，而是民众狂热地支持某种推崇强人的意识形态，甚至是某种可以随意践踏民主政治的克里斯玛型领袖。

中东南欧国家的民主倒退通常受到相对年轻群体的支持，这些人已经记不得或者完全不在乎共产主义时代的灾祸，或者对这种灾祸已经缺乏感知力。他们要求的只是变革，不论变成哪样都可以，总之不要现在这样。一个强有力的独裁者完美契合了民众的心理期待。

对中国从来没经历过社会运动的新世代来说，他们对民主政治的理解和认同程度不见得比上一辈更高，其迫切程度也不见得更高。在这种情况下，必须耗费巨大精力和周期来教育民众，否则他们一生下来就被塑造成适应专制社会生存法则的观念形态。即使他们也要扭转这种形象，他们自身也会显示出独裁者的气质来。

然而，公民社会也只是民主政治的其中一个环节，在这些诸多环节中，短了任何一块短板，民主政治都可能走样。即使这些表面上的要素全部齐备，民主政治还是可能出问题，比如韩国的庇护人政治就可能对民主政治造成威胁。然而单纯通过限制任期来限制威权式总统并不能起到保障民主政治的作用，因为司法系统的权力大到无法制衡的地步也不是一种正常的民主生态。这种情况表明，民主政治制度设计也一样可能失效，为了弥补这种设计缺陷，可能兜兜转转很多年也无法走出困境。

而良性的民主政治须要给自己预备良性的改善空间，允许自己在跌跌撞撞、磕磕碰碰中顺利前进。也就是说，只要不是高度成熟的民主政治，民主转型会是一个长期过程。忽略民主转型期的风险，是许多民主制度存在设计缺陷的根本原因。那就更不要说连理论上设计民主制度都懒得去思考的民族和国家——在这些国家的亲民主派人士看来，民主就好像是一蹴而就的一样。这种观念就不是民主政治观念。

在学习民主制度之前，不妨先学习一下别的国家怎么实现民主转型，在民主转型期会遇到哪些问题，以及怎么从制度设计上来解决这些问题等等。如果甚至没办法顺利度过转型期，那么要倒退回去搞专制、乃至彻底破坏民主转型也是完全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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