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摩的莫斯科
“入境愈深,当地人民的苦况益发的明显。今天我在赤塔站上留心的看。褴褛的小孩子,从三四岁到五六岁,在站上问客人讨钱,并且也不是客气的讨法,似乎他们的手伸了出来决不肯空了回去的。不但月台上,连站上的饭馆里都有,无数成年的男女, 也不知做什么来的,全靠着我们吃饭处的木栏,斜着他们呆顿的不移动的注视看着你蒸气的热汤或是你肘子边长条的面包。 他们的样子并不恶,也不凶,可是晦塞而且阴沉,看见他们的面貌你不由得不疑问这里的人民知不知道什么是自然的喜悦的笑容。笑他们当然是会的;尤其是狂笑,当他们受足了vodka的影响,但那时的笑是不自然的,表示他们的变态,不是上帝给我们的喜悦。”
徐志摩到莫斯科的第一天,是去克里姆林宫散步,在那里,他“心头涌起杂感的一斑”:“这里没有光荣的古迹,有的是血污的近迹;这里没有繁华的幻景,有的是斑驳的寺院;这里没有和暖的阳光,有的是泥泞的市街;这里没有人道的喜色,有的是伟大的恐怖与黑暗……”
在徐志摩眼里,莫斯科是一个“伟大的破坏的天才,一手拿着火种,一手拿着杀人的刀”。接着,徐志摩叙述了十九世纪初亚历山大火烧拿破仑的故事,其实不是火烧拿破仑,而是火烧克里姆林宫。当年拿破仑一路东进,俄国人诱敌深入,拿破仑顺利进入空城莫斯科。当他在克里姆林宫惬意地躺下休息时,俄国人开始行动了。他们东一把火,西一把火,火烧连营,还有北风助势。拿破仑赶紧外撤,又吃了哥萨克的丈八长矛,结果惨败而归。但,俄国人呢?“一把火竟化上了整个莫斯科的大本钱连kremlin(皇城)都乌焦了的”。徐志摩很刻意:“我在这里重提这些旧话,并不是怕你们忘记了拿破仑,我只是提头(应为“提醒”,笔者注)你们俄国人的辣手,忍心破坏的天才原是他们的种性,所以连拿破仑听见kremlin冒烟的时候,连这残忍的魔王都跳了起来--‘什么?’他说,‘连他们祖宗的家院都不管了’!正是:斯拉夫民族是从不希罕小胜仗的,要来就给你一个全军覆没。”于是,徐志摩告警:“这决不是偶然,旅行人!快些擦净你风尘眯倦了一只眼,仔细的来看看,竟许那看来平静的旧城子底下,全是炸裂性的火种,留神!回头地壳都烂成齑粉,慢说地面上的文明。”
--邵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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