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回到推特了。
我不太想在时光还没有让人们与他拉开足够距离的时候评价他的历史地位,不过,“川普现象”和支持他的群体,实际上很值得分析。
而且在未来会成为社会学家必须关注的热点。
因为川普现象,本质上是独属于互联网时代的政治特色。
令川普进入白宫的互联网时代选民心理特征,是未来每个想在互联网时代——而且是随着选民年龄层、上网习惯的变化,特色越来越鲜明的互联网时代——争取足量公众支持的政治家必须懂得捕捉的。
一个政治家必须具备三种素质:
1、解决问题的能力。
2、驾驭组织的能力。(从国家机器到自己的团队)
3、获取和保持公众支持的能力。
并不是每个政治家都能在这三个方面做得很好,有的人能抓住问题的要害,也擅长争取公众支持,但不擅长驾驭组织。有的人能驾驭组织也能获取公众支持,但不擅长解决问题。
在前互联网时代,公共政治领域的游戏规则对那些比较缺乏第三种能力,也就是获得公众支持的能力的政治家,是比较友好的。
因为,在前两项上做得够漂亮,能解决问题、能驾驭团队,都能让政治家间接争取到公众支持。
但互联网时代要求政治家更直接地面对公众,对大众的情绪、诉求,反应更敏捷。
在现代社会,当人们对政治家的综合素质进行评估时,第三项的权重大大提升了。政治家获取公众支持的方式和最有效的技巧,也和过去大相径庭。
在互联网时代,一名政治家寻求选民支持的方式,与手机APP的获客方式其实是极为接近的。
政客和APP同样需要刷出足够流量,贴近用户心理需求,想方设法提高用户粘性,捕捉、迎合直到能引导、控制用户的注意力。
互联网时代的政客也和互联网时代的APP一样,普遍受头部效应的影响。
你如果把川普如今在政界保持的巨大影响力,和比特币、Amazon、YouTube等互联网时代“潮品”的江湖地位类比一下,就能看出,他占据的优势,正是在某个单项领域中做到头部地位后的优势。
互联网被称为“注意力经济”,头部效应的直接作用,正是在稳定持续获得注意力方面。当一个APP做到了本领域中的头部,它就能取得一种近似于注意力垄断者的强势地位,无需额外做什么,就能让同类型的竞品难以超越。
假如你把川普这位政治人物,看成一个特殊的APP,去观察分析他在刷流量、贴近用户需求、提高用户粘性、捕捉迎合引导控制用户注意力、维持头部地位和注意力垄断优势上的种种操作,你就不难理解他的“成功”。
虽然他“推特治国”的习惯和行事风格并非专门为了互联网时代的新政治规则设计,但作为一名“网瘾老年”,他确实让自己成了一枚在推广操作上近乎完美的“政治APP”,牢牢占据着目标客户群体的手机屏幕,刷出了数量庞大的“铁粉”。
和他有近似观点的政治人物若想超越他现今的地位,就象一枚新开发的竞品想超越本领域的头部。
如果不理解互联网时代的商业规律,不针对这个时代的特色去设计竞争策略,仅仅靠支持川普、模仿川普,是不可能超越他,甚至不可能追及他的。
要在“如何超越川普”这个话题上展开的话,就有太多技术分析可以做了,但我无意于此。
我想聊的还是互联网时代的政治规则。在这方面,另一个例子其实也很值得参照。
如果说当年川普在白宫经常嗖嗖嗖发一大串推文只能勉强算是“推特治国”,泽连斯基在俄军入侵之后的连续发推,在全世界面前向各国寻求帮助,就实实在在该算“推特救国”了。
他没有止于打电话找各国领袖。
他公开求援,让全世界所有民主国家的选民都看到他的努力。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还记得,那几天,正关注铁链女事件的简中圈有多少人调侃过泽连斯基,说他也是“这个世界不要俺了”。
舆论的风向是后来转变的。
是在乌克兰成功抓住了全世界的注意力,而且不仅抓住了战事初起时的第一波,也在战线持续推进时保持住了人们的关注之后,在全世界因为持续关注,所以看到了民众的苦难,看到了泽连斯基和他身后整个团队的顽强不屈之后转变的。
民主国家的政策,受民意制约。
互联网时代的民意,受那些敢于也善于直接向民众讲话的政治人物影响。
推特创立于2006年。
川普当选于2016年。
仅仅十年的时间,通讯技术和软件生态已经改变了无数人接收信息、了解世界的方式,改变了无数民主国家选民在采纳政治观点时的思维路径。
也就改变了这个世界上最有影响力的那些国家——民主国家——的决策者们,获取公众支持时必须理解的游戏规则。
如果川普在2024年不能回到白宫,以他的年龄,属于他的时代可能就结束了。
但互联网时代不会就此结束。
网络科技对政治生态的冲击,才只是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