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要聊的故事有两个地方比较劲爆。
一是志愿军部队中由于不注意卫生导致的传染病流行。像大肆宣传的所谓反细菌战,无非是想掩盖最初无力控制传染病肆虐的尴尬。
二是韩战中(可能是)最勇敢的美国将军。这哥们身为准将,竟敢深入中朝腹地实地勘查。中方师以上干部没人这么干过吧?让领导先走还差不多\\ud83e\\udd23
1951年3月,第四次战役正如火如荼,联合国军全线北进,志愿军节节抵抗,为新入朝的3兵团和19兵团争取时间。此时,刚同美军陆战1师在长津湖激战过的志愿军九兵团正在东海岸的咸兴、元山地区休整。
联军在北方的情报员不断传来消息,称北朝鲜的城市、村庄1、2月份爆发传染病,数千人死亡。受灾民众无人过问,已发生数次骚乱。
随着联军不断向北推进,他们在原人民军、志愿军控制区发现数千人感染天花、伤寒等传染病。同时,美军也在战俘中发现了数千起天花、伤寒病例。有些战俘在审讯中供称,他们原连队有三分之一乃至半数的人都感染了这些传染病。
东京的联军司令部里,公共卫生与战争事务主官Crawford Sams准将密切关注此事,他深知传染病的危害远比战斗伤亡可怕。情报表明,原中朝军队占领区似乎正有传染病肆虐。Sams不太担心天花和伤寒,因为联军已接种疫苗,但元山地区特工发来的情报让他警惕起来。
该特工称,元山地区的志愿军有很多士兵死于一种传染病,典型症状有高烧、背痛、头痛和流鼻涕。Sams疑心这是一种新型鼠疫,因为他知道该病正在中国东北地区流行。如果中国军队把这种新型鼠疫带入朝鲜,那么没有免疫力的联军就面临着极大的危险。
中世纪肆虐欧洲的黑死病是鼠疫的一种,该病致死率可达百分之百。Sams立即问询战区内所有医护人员,是否有人熟悉这个正在元山地区流行的传染病,没人知道。同时,联军在中朝占领区的特工又没有足够的医学知识鉴定这种疾病。Sams在埃及见过鼠疫流行,对它比较了解。之前他也曾随联军第10军到过元山,熟悉当地情况。于是这哥们决定亲自去元山侦察,搞清楚到底是不是鼠疫。
他向海军和远东战区陆军情报处特战部门的朋友求助,安排他从海路进入元山。海军给他派了一名军官同行——Eugene Clark海军上尉,整个行动由Clark负责。此人是传奇人物,仁川登陆的成功跟他的敌后行动有着不小的关系。不过传染病这事儿还是让Clark有点忧心。
Sams安慰他,“不要担心,我会给你和其它同行的人打一针疫苗。但是你也得知道,整个疫苗并非一针,而是要间隔数日的好几针,但我们现在没时间打完了。”
“没关系,将军。既然你愿意冒这个风险,那我也奉陪。不过,您最好把胡子给剃了,换上军士的军衔,或许北朝鲜人有你的照片”
Sams欣然接受此建议,他可不想成为另一个迪安将军。
二人离开东京,奔向釜山。同行的还有一位年轻的韩国海军军官Youn Joung大尉,也是一名出色的特工,他和Clark在仁川时就一起行动,配合默契。为了给此次行动保密,Sams连自己的助手都没有通知。同时搞了一个假命令,派他去第八集团军做例行卫生视察。
三人小组在釜山登上一艘医疗卫生船 LCIL 1091,该船配有实验室,可以检测多种疾病。3月9号中午,他们来到元山港外与护卫船汇合,穿越雷区,首先来到元山港外海的Yodo岛,从当地居民处得知中国军队中有天花和伤寒流行。岛上的韩国海军军官此前已经派了两批人员登陆调查,不过22人无一返回,因此已停止登陆侦察。
此时随着联合国军不断北进,东海岸的志愿军正密切注意着联军可能的登陆行动,任何靠岸船只都会招来炮火攻击。
3月10号,三人再次来到Yodo岛。他们得知曾有6名联军特工人员空投元山地区,不过仅有一人没被中朝军队抓住。难民们称,元山地区的传染病主要是天花和伤寒。最开始报告未知传染病的那名特工现在位于元山西南的山区,那里据说有志愿军大部队驻扎。
元山东南靠近海岸一个叫Chilbo-ri的村庄有一个志愿军的野战医院,据说曾有1500危重病患住在那里。Sams决定前往此处调查。这个季节的元山外海,风高浪大,卫生船LCIL 1091显得不够结实。于是3月12号三人登上驱逐舰 USS Wallace L. Lind 赶往目的地。抵达Chilbo-ri外海时已是漆黑一片,而且天气恶劣,不适合登陆行动,只好返回元山港外海。
3月13号下午5点,天气转好。他们再次登上Lind号,顺利抵达Chilbo-ri外海。夜色下三人换乘小艇向岸边驶去,一名海军记者带着相机执意同行。离岸六七百米处,三人再次换乘充气船准备登陆。记者还想随行,被Clark坚决制止。充气艇用一根长绳与小艇相连,三人划着充气船向岸边划去。
接近漆黑的海岸时,他们看见海岸公路上有长长的车队开着大灯向南行驶。突然整个天空被照明弹点亮,一队美国军机开始轰炸车队。美军飞行员肯定没有想到,他们行动无意间竟置地面上友军的秘密行动于险境。不用多久,幸存的卡车司机和车上人员就会充满整个海岸地区。
此时,岸上的接应人员用对讲机警告他们正驶向雷区,通知他们往南划。三人已全身湿透,衣服表面结了一层薄冰。他们携带着武器仅有手枪和手雷,此外Sams还带着试管、针筒和吗啡。带吗啡的目的有两个,一是为了让捉到的病人安静下来好带回船上,再就是三人一致同意用于一旦被俘后的自杀,免得遭受严刑拷打、生不如死。
20分钟后,三人终于安全登岸,与为CIA工作的韩国人Koh先生接头,在他的带领着穿越岸边雷区。Koh安慰他们不用紧张,空袭行动时有发生,附近也只有志愿军的警卫部队。在海滩尽头他们来到一个伪装的隧道口,里边通向Koh先生藏身的洞穴。在这里他们兵分两路,Clark和Youn前往附近Chilbo-ri的野战医院,负责抓回一个病人,死活都可以。
Sams跟着Koh钻进隧道,去他藏身的洞穴同两个见过传染病人的特工见面。在后来的回忆录中,Sams说他此时很紧张,不知道Koh是否可靠。进入隧道的瞬间,Sams想到也许他们正在走向自己的坟墓,于是把手枪拔出来,打开了保险。幸好,等待他们的是两名韩国特工。
与此同时,Clark和Youn来到了废墟一片的Chilbo-ri。二人悄悄地侦察村庄四周,在一座房子外发现三名持枪的中国士兵,房顶已被炸毁,用帆布支起来做房顶。Clark看见里边躺着两名病人,他向Youn耳语,让Youn分散三名卫兵的注意力。Youn跑开,不一会儿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两名卫兵急忙跑过去查看。Clark悄悄接近第三名卫兵,用匕首杀了他。第二名卫兵向医院跑过来,Clark用匕首也把他解决。第三名卫兵跑过来时,Youn从后边割了他的喉咙。
两人把三具尸体托到灌木丛里,进屋查看。Clark希望找到一名死亡的病人带回去,但两名病人都还活着,虽然看起来已是病入膏肓。他决定在杀死这两名病人之前,先回去报告Sams将军。
二人回到洞穴时,Sams刚结束同两名特工的谈话,如释重负。根据两名特工的描述,病人脸部、腿、胳膊和躯干出血,身体呈暗黑色,Sams断定这是出血型天花。不是手足口病,也不是腺鼠疫或败血型鼠疫,没有呼吸道染病的症状。他推测,当地医生之所以会搞错,可能与病人身体呈暗黑色有关。同plague(黑死病)在中文里有“黑”字一样,它在韩文里是\"black pest\"的意思,也有“黑”。朝鲜半岛没有黑死病流行的历史,也难怪当地医生们搞错。
既然确认了不是鼠疫,三人小组就算是完成了任务,他们决定立即返程,顺利回到Lind号驱逐舰。
Sams因此次敌后侦察活动获得“杰出服务十字勋章”(DSC,仅次于最高等级的荣誉勋章),Youn获得了个人第三枚银星勋章(Silver Star)。Clark没能获得海军十字勋章,因为海军授勋委员会认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侦查活动。可能海军对Clark有更高的期许,谁让他在仁川登陆中大放异彩呢。真是上哪儿理去......
那么志愿军方面对此是如何记载的呢?本文已经太长了,就截图说话吧。注意驻扎在咸兴元山地区的九兵团下辖20军、26军和27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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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John Toland, In Mortal Combat: Korea, 1950-1953, 1993
Crawford F. Sams, Zabelle Zakarian. Medic: The Mission of an American Military Doctor in Occupied Japan and Wartorn Korea, 1997
Crawford F. Sams, Interview transcript with Washington University School of Medicine Oral History Project, 1979
抗美援朝战争卫生工作总结 野战内科和卫生防疫,19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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