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大家的信。我只做简单排版,配图或视频也基本来自写作者。等播完本周YouTube节目后,会陆续把它们录成播客。今天有位读者为笔下的“负面”情绪道歉。不用。我没有觉得什么东西是“负面”或者“正面”的,只觉得大家写得很真实,这真实感充实了我,这正是我当年进入这个工作的原因。
像当年电台节目一样,我很少给别人建议,只回信问几个问题。另外,陌生人彼此的回信,比我能说的更深广,如今天这封——-
你好柴静,
我就是上封信里的那个弟弟,违法出生的三胎。我认为重男轻女是对男女同时施加的伤害。
每当我做不符合我母亲心意的事情,她都会说我是她罚了一年收入,到处求人凑来的钱。还说她为了避免被计生抓住打胎,大肚子躲在山里。
我反而小时候羡慕我姐姐,不用去祠堂不用去扫墓,挨打责骂次数比我少,对她的还债教育也少。
问父母,为什么你不管姐姐?说到头就是,你是男的,以后家里都看你了。可我还是一个孩子。
我从小就觉得我身上背负着重重的责任或者说是债。 我从出生开始就要还我妈超生我的债养育我的债花钱让我上学的债。我父母每次责骂我时都会说他们花了多少钱,他们打工很累很惨。
我从不觉得这种压力会给我带来动力,反而使我小就怀着罪孽感。从小就一直觉得我的出生是个错误,我想过成百上千次自杀。
我七岁的时候,我父母作为农民工去别省打工,我成了留守儿童。我被祖父母家暴过,离家出走,我被老师爆打过,用跳楼威胁他。
我也问过老师,为什么我们的法律写着九年义务教育,为什么我们的学费还这么贵;为什么书上说不能体罚,你们还要打我。为什么书本和现实这么大的差距那还教我们怎么读书?我是流着泪写这些交给的班主任。那是我初中的时候。
我发现从我出生开始就充满了恐惧。 我以前一直怪父母和老师,后来才发现是一胎制度让我出生就要被罚款。户籍制度让我父母只能丢下我去外面打工,户籍又牵扯着教育不公平。而以上这些,我做不了任何事情,连说都不能说。
我现在美国J1。关于我父母我早就走出来了,这其实不是他们的错。他们两人认识的汉字加起来都没我一人多。在当年的农村,没有儿子是非常可怕的,意味着经济上基因上都要绝了,在农村还会被人欺负。我们不能以现在的女权视角来看待当时农民的选择。
我现在就是照常对待他们,但我不会为他们而活了,不会被他们的恩情债限制我的生活。
今天我这里下大雪了,我很喜欢站在白色之中,感受纯洁安静平和。愿柴静一切都好。
潘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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