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于轼八十自述:朋友成就学术。我爸爸名叫茅以新,妈妈名叫陈景湘,都是1902年出生,爸爸比妈妈大6个月。爸爸活到1990年,妈妈活到1992年。妈妈生了我们4个兄弟姐妹,我是老大;老二叫茅于杭,是清华大学自动化系的教授;老三叫茅于兰(女),是首都师范大学外国文学系副教授;小弟弟叫茅于海,是清华大学无线电系的著名教授,后离职去了美国从商。
我的祖父叫茅乃登,是清朝时江浙联军革命军总司令部秘书部的副长,曾著文《江浙联军光复南京》,记述了1911年9月响应武汉的辛亥革命的起义。他死得很早,没给我留下什么印象。但我的祖母曾经教我写字,每天要我写一张大字,她在上面批圈,每批一个圈就给我一个铜板。我直到今天仍对书法有兴趣,写的字居然能够卖钱。应该说,祖母对茅家的兴起有很大的贡献。
因为她很重视子女的教育,她的3个儿子都是留学生,这在当时是极不简单的事。我父亲毕业于上海交通大学机械系,后去美国普度大学留学,又去了加拿大实习,再从欧洲经过西伯利亚回国。在杭江铁路(浙赣铁路的前身)工作,从那时起,爸爸就在铁路上工作了一辈子。1950年他从广州调到北京,任铁道部机务总局的副局长,还当过政协委员,待遇按副部级安排。
我妈妈一生多病,在家庭经济拮据的条件下,竭力维持全家的生活,保障子女的健康和教育。由于我的父系和母系都是知识分子家庭,而且都有留学生的背景,所以我们的家庭教育是自由、平等、开放的,且崇信科学。
学习和教育
我上的头一所学校是杭州狮虎桥小学。那时候我只有5岁多,只记得有一次我犯了错误被校长叫上讲台受训,我不服气,用小脚踩校长的鞋子以解气。校长倒也没有认真,哈哈一笑了之。后来父亲的工作调动,就去了苏州、南京、衡阳等地上学,最后在重庆南开中学毕业,是46级的校友。总的来看,这12年的小学中学一共上了13个学校。
我在学校的成绩很一般,都是勉强及格。但是我对课外读物有兴趣,在小学四年级时就看科学杂志。在初中一年级的时候我对天文学产生了兴趣,经常和几个同学谈天文学的问题,因为频繁转学,学习很受影响。
对我影响最大的是在上海交大的四年教育。这四年的特点是老师好,听得懂,而且专业课全部用英文,做习题、考试都用英文,我的英文主要靠在上海交大这四年培养起来的。在交大学的力学、数学、热学、机构学(现在叫机械原理)都非常有用,甚至影响到我的人生观。 大学毕业后,我自己十分重视学习,天文地理无所不学。
1955年,我调到了铁道科学研究院,需要更多的知识,从那以后我坚持自学,至今不断。我看的书中以数学方面的书最多,另外还学了空气动力学、计算机和数值计算(我在20世纪60年代初就开始用计算机了,用于给试验数据加工分析)、燃气轮机,还学了俄文,都是很难啃的学问。近来看的书都跟经济学有关,另外感觉自己历史方面的知识太缺乏,因而看了不少历史书。
铁道科学研究院有很好的学习环境,给研究人员提供系统的课程。我听数学课至少有四年,但是因为没有人指导,有些课费了很大的劲。我的数学基础对后来推导择优分配原理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改革开放以后,我有机会去哈佛大学做访问学者。在哈佛大学我听了三四门课,但没学到新东西,只有一门讲税务的课,觉得颇有收获。那时候国内还没有“税”的观念。在国外,我的主要收获是了解国际上的学术动态,结交了不少大学者,特别是明白了如何将学术研究和政策研究结合起来。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的出版物是我特别喜欢看的书,至今未断。
1990年,我应聘去澳大利亚昆士兰大学作客座高级讲师。这是公开招聘竞争上岗的。我能够获得这个职位跟我认识他们经济系的主任有关。在哈佛大学时,我们在加拿大的一次国际会议上相识,他知道我的经济学水平,所以请我去。
我在那儿讲三门课:经济学专题、经济计划、环境经济学,都是研究生的预科课程。我的月薪按当时的汇率合3000美元,交掉1000美元的税,还剩下2000美元。一个中国人,没有学过正统的经济学教育,没有博士学位,却能够在西方国家的大学里教主流经济学,这不但在当时是独一无二的,恐怕至今也是凤毛麟角。
爱人赵燕玲
我的爱人赵燕玲出生于大户人家。她的祖父和外祖父都是开织造厂生产绸缎的,改革开放以后还有人问他家要过去织出的样本。
她家和我家不一样,日寇侵华时我们茅家全都跟着国民党撤退到了内地,因为不想做亡国奴。但是他们赵家全都留在了沦陷区,因为做生意的人不在乎当局的是什么政权,能够有生意可做就好。
2024年1月14日是著名经济学家、人文经济学会理事长茅于轼先生95岁生日。在此特别重刊茅老80岁生日时的自述文章,以资庆祝。
原文摘自《八十回望:走近茅于轼》
岑科傅小永郭玉闪周克成 等 编著
暨南大学出版社2009年10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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