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建设者自始至终都是按照他们自以为是的主观意愿去做,没有真正询问过这个群体的感受和想法”——-from 大白
柴静,
你好!2022年我所在的城市发了严重疫情,作为社会工作者,我成了核酸检测的志愿者大白。
我的第一次看见,是看见了很多坐轮椅的人和不少盲人。他们来我面前检测核酸。这么多年来,我很少看到那么多的残障群体。
其中一位告诉我,国内的残障率是很高的,我很少看到,是因为他们平时几乎不出门。
“既然平时不出门,为什么还需要来做核酸啊?”我问,“你这出一趟门不方便吧?”
他非常无奈地告诉我,“没办法,如果在48小时内检测不到最新核酸结果,健康码就会变成黄码,万一有事临时来测,根本来不及。”
其实当时我并不能感同身受,也不理解临时能有什么事。只想着在出行如此不便的情况下,天天来测核酸简直麻烦死。所有人都以为这次封城顶多持续一两个月就结束了,没想到一直持续到11月底。在这个过程中,大家几乎每天都要来测。
后来才知道很多残障人士有并发症、需要经常去医院,比起麻烦的做核酸,码黄了才更要命,医院都进不去。
再后来,我工作的单位接手了残联的项目,需要服务残障人群,安排他们外出活动。有一次,我看到一个叔叔坐着轮椅上坡,坡的拐角设计得太窄了,轮椅卡在那里上不去下不来,我跑过去,费了很大功夫才推上去。
更可笑的是,这个主打残障友好空间的社区,居然把厕所设计在了二楼,还没有电梯,给要上厕所的盲人带来了很大的挑战。
在外出活动中,我伤心于城市残障建设的差劲。所谓的无障碍,对他们来说到处都是障碍。盲道、无障碍坡道、无障碍卫生间只是被建设出来摆在那里,但根本没有站在残障群体的立场上去考虑他们真正的需求,所以建了也等于没建。
公共单位对工作人员的助残知识培训也不够到位,有一次,在地铁站,我看到一位坐轮椅的男士在上地铁时,轮子卡在站台和车的夹缝中。他的家人也不知道如何处理,非常慌乱,地铁人员过来也帮不上忙。
我感觉这个男士应该是刚坐轮椅没多久,所以家人没有经验,还好我之前认识的坐轮椅的叔叔曾一点一点地教过我,所以我赶忙上前搭了把手,帮他解决了困难,下地铁的时候,我帮他们推下了车。
那时候我才真正理解,虽然政府投入大量资金建设了那么多无障碍设施,但由于设计不合理,它们利用率极低,也并没有实际解决残障人士的出行困难,这是我看不见他们的原因之一。
说到底,建设者自始至终都是按照他们自以为是的主观意愿去做,并没有真正询问过这个群体的感受和想法。
比如说,残障人摩托车相当于他们的腿,有些残障人还需要靠这个来工作养家糊口。城市不停发布的交通限制政策,给他们带来一次又一次的麻烦。有一次,不知道是哪位官员的想法,直接釜底抽薪,责令加油站不能给残疾人摩托车加油。
这一政策对他们来讲简直是毁灭性的。他们堵死了残联的办公大楼去维权,残联反而叫来了警察驱逐他们。双方对峙了一天,到了晚上,矛盾越来越激烈,逼得交通部门不得已才作出让步。
因为真正服务过他们,所以我能明白残疾人摩托车对他们的重要性。但是残联的工作人员没有一个是残障人,而且服务都是我们志愿者在做,他们只需要动动嘴,所以又怎么会感同身受呢?
即使是我,也只是能理解他们的辛酸,而非身受啊。当我把这些说给一位残障人士,他只唱了一句,罗刹国向东两万六千里。
这些是我的亲闻亲历,希望与更多人分享。我知道说真话并不容易,但如果我不说,你不说,大家都不说,这个社会就越来越没有光了。
Sh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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