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伪造PDF文档扶持AI换脸女主播已成产业链 by 微博@梁州Zz

上海女教师事件登上热搜后，广场上售卖聊天记录的人不在少数，有位朋友花几块钱购买了一份号称年度大瓜的PDF集锦，在小群里转发给我们。其中一个PDF的标题更是极其耸人听闻，渣女、勾引、多人游戏、绿茶，各类要素一应俱全。这份PDF多达54页，叙述者以“抓小三”的第一视角叙述了一个故事，恋爱长跑七年，婚前和丈夫在写真馆拍写真时，男友被某姓“渣女”勾引，引发一系列出轨事件。

她作为抓奸者，更是假意靠近“渣女”，套取聊天记录。这份PDF的末端不仅附上了“渣女”的朋友圈，更有对方的抖音号。

我在抖音的搜索框里搜索女方的姓名，发现她的简介前已经加上了这样一句话：火箭可＋V。而姓名后则加以括号，强调“谣言止于智者”。向下翻动她的抖音页面时，我注意到这个账号的更新时间和PDF里截出的女方朋友圈时间线是完全吻合的，从2023年9月中旬开始更新，大概每一周发一次与朋友圈同步的照片或视频。

从这里开始，我怀疑这是个机构号。

我把她的抖音界面截图给了几个在MCN做直播运营的朋友，朋友看了一眼，说：“很明显的机构号。”他告诉我，现在有机构专门批量生产这样的PDF，作为引流手段。公司有专门的编导负责编故事，他就认识一个，转行做编导以前在公号写渣男渣女投稿故事，完全是一个套路。

他圈出PDF里的几个用词，“百人斩”、“玩很大，麻将房里脱衣服”、“多人运动”，“酒店隔壁是黑人，主动出击”，这都是常用的套路，树立一个外表清纯、内在开放且经验丰富的主角，目的在于引人遐想。主角愈主动，对方在后期打赏时的付费意识愈强烈，两者成正相关关系。

我问他，这种号做起来以后，谁去播？朋友告诉我，谁都可以。重要的不是坐在镜头里的人，而在于引流的故事。例如我发给他的这个PDF里被冠以绿茶渣女名号的女生，“她”其实是个根本不存在的人，PDF、朋友圈、抖音视频里的照片都是假的，是AI合成的。

先用AI生成一张“纯欲脸”，然后用批量生产的照片喂给换脸的视频软件，加上卡点bgm，一键生成热点视频。

编导编故事、做聊天记录的过程里开始养号，同时养朋友圈和抖音，以这个PDF里并不存在的女生为例，编导会故意设置几个记忆点，例如说穿着小熊短款上衣的女生，在“拍写真”的过程里给出轨的男主发来了自己拍写真时的花絮照，这一切都在聊天记录中有所体现。

“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让观众有代入感？”“对，你需要人为性地给观众做一个寻找的过程，爱吃瓜并且追到女主抖音来的人，都是看直播给打赏的潜在观众。他们一定会为了吃瓜点进她的直播间。”

朋友问我，那个女生直播时有没有戴口罩？像这种机构号，因为是编导批量孵化的，经常是一次性做几十个号。他之前所在的那家公司，主播进公司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抖音号托管给公司，先买粉，每人1000——1000是个很微妙的数字，有一点关注，但不多。给深夜女主播刷礼物的打赏者通常来自同城，付费的意识多半与线下约见面有关。所以粉丝数越少，代表机会越大。

我感到好奇，难道观众不会发现AI换脸的女主和直播间里的人不是同一个吗？朋友说，完全不用担心这件事。有很多种处理方式，最简单的就是戴口罩，镂空的蕾丝口罩或是珠链类型的，做个遮掩，或者是美颜拉满。只要有一分相似，观众自己会替你找借口，他们比你更希望直播间里的主播是瓜主本人。

聊到的中段，我忍不住问朋友，“如果我现在怨恨一个人，并且掌握了TA的基础信息，例如照片、学校亦或是工作单位，我是不是可以仿照工会的逻辑，编造一份PDF抹黑她，以达到让对方社会性死亡的目的？”朋友回答我说，“理论上的确可行，之前就有人做过类似的事。因为辟谣远比造谣要困难得多，所以的确会给对方带来很大的困扰。就像你发给我的这个PDF里的主角，其实她的抖音评论里也有人质疑，说这个女生的脸怎么这么像AI？但大多数不会深究。就是当个乐子看。你看，她的抖音涨了至少几万粉。而且每一次有大规模的PDF或是聊天记录的外泄，她的瓜都会滚动起来，间接再送一波流量。”

截止到写这篇文章以前，PDF里那位不存在的“女主”的抖音，涨粉已经超过3万。

我问朋友，像这样由PDF引流而来的流量和关注，大概能持续变现多久。朋友思索片刻，回答我说，“不好说，要看具体情况，大部分应该不超过半年，都是捞一笔就跑。但有些PDF是例外，它带来的流量也可能是正向的，比方说PDF里的受害方。受害方这个方向做的人不多，但我听说有人做成过。多金姐姐、痴情富少这种人设挺吃香的，流量起来了，基本上第一场直播就能赚得盆满钵满，怜爱有钱人人设的人还是很多的。后期转型也容易，可以做个人号，接一些广告，不一定要往直播方向走。”

我说我大概明白机构的这种套路。两年前我和另一个做抖音公会的朋友聊过，他们做过类似的事——批量复制一批“农村妇女”类型的主播，也是做一阵就跑。他们的路数，是让年轻貌美的女性扮演农村小娇妻，带着孩子站在村子里拍变装视频，视频里的女生穿着紧身、凸显身材的衣服站在固定的破旧背景前。置顶里的备忘录文案模板也是统一的，老公出轨、家暴，最重要的是“嗜赌成性”，欠下外债数百万，多亏有大哥和家人们，才苟延残喘活到今天。

有段时间农村妇女类型的主播极其吃香。工会往往会故意让女主播连线男主播，PK的过程里，男主播负责凌辱和施压，逼迫女方穿着紧身牛仔裤扛着轮胎下蹲，在脸上写字。这类农村小妹类型的主播所吸引的受众也十分固定，一类是被“我随时能泡到你”的廉价幻想吸引而来的“大哥”，一类是被激起保护欲的路人。

而当下这类由PDF引流而来的观众，也是同理。只是PDF更加激进，它用满足人窥私欲的方式给予潜在客户更直接的幻想。工会利用观众“吃瓜”的爱好，在养号结束的那一刻便将准备好的PDF投入吃瓜群中，瓜群中爱好讨论八卦的、想利用PDF赚钱的“瓜贩”，都在无形中成为了推波助澜的潜在助力者。

归根到底，人们所感兴趣的、所爱的不是特定的欲望对象，而是欲望本身。也因为如此，始终有人在洞察各种人性后肆无忌惮地在人性的低劣性上加码，而令人感到可悲的是，往往这些人，才能赚得盆满钵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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