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7月16号我写完这篇文章，香港法庭用来指控黎志英和李平（杨清奇）操控我的写作、或者我作为海外势力为黎志英服务。我想说，我和黎志英的意见分岐是很明显的，他没有、也左右不了我。我也没有任何反华倾向。悲剧在于，我的预见尽管正确，却无力影响黎志英和香港命运。如今天，在美国、台湾和香港，有的人还要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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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园废话”

2020年7月14日，川普总统在白宫南草坪的玫瑰园举行新闻发布会，就签署《香港自治法案》和取消香港特殊待遇的总统行政令发表讲话并答记者问。

整个过程六十三分钟，川普总统的独白占了近一个小时，回答记者提问六分钟，大约占10%的时间。香港内容所占时间总共不到两分钟，也就是大约3%的时间。《纽约时报》的一篇报道说，“《香港自治法案》，是这次发布会的表面原因，结果被当成了饭后茶余的思考。” 如果人们要问，香港在川普总统心中的地位，这个新闻发布会可以给出点答案。

在普通美国人的生活中，中国是不太上心进脑的。中国人的命运对美国人来说基本处于边缘化状态。据川普总统前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博尔顿在回忆录里说，川普喜欢指着椭圆办公室他桌上水笔的笔尖说，“这就是台湾。” 然后指着大台桌说，“这是中国。” 我不知道川普会找到桌上什么物件来比喻香港，但肯定不会比台湾大。

对台湾人，对香港人，这都不是令人鼓舞的消息。其实对美国人来说，这个白宫玫瑰园的讲话恐怕也不会是一个政治家的上乘表演，而今年是总统大选年，对于寻求连任的川普来说，这就尤其不幸。

三十多年前，在做学生时我就痴迷于美国的政治术语，比如“黑马”、“耙粪夫”、“跛鸭”之类。我的英语口语老师还专门帮我复印了威廉∙萨菲尔的《政治新词汇》（后来的《萨菲尔政治辞典》）。我很早就知道了“玫瑰园废话”（Rose Garden rubbish）就是总统在玫瑰园发表的一些礼仪性的演讲，尽管冠冕堂皇，但经常了无新意。林登∙约翰逊总统的演讲撰稿人把这类即兴官话贬称为“废话”。

但川普的新闻发布会让我第一次真正体会到“玫瑰园废话”的含义。在新闻界看来，川普打胡乱说已让人见怪不惊，但这一次“意识流”、“思想跑火车”也算得上是最无章法的一次。第一个提问的记者就戳穿了这次借香港事务之名行竞选演讲之实的噱头。川普提到他的竞争对手、前副总统拜登不下20次。以致这位记者问：你是不是认为你已是一个“斗败的狗”和“输家”？表演者自己也感到这种造作的无趣，所以也懒得多留点时间给记者了。

川普把他的2020年竞选连任经营成一个大卖场，而美国的战略、外交、军事和经济利益成为嵌入其中的零售摊点，这样的“交易总统制”造成了许多问题。可以理解，中国人、香港人、流亡海外的藏人、维族人以及台湾人苦共已久，面对习近平治下一个恣行无忌的极权大国，期盼世界第一民主大国美国能有所作为，援手中国人脱暴政之恶。川普对华贸易战、对华强硬姿态和签署《香港自治法案》等，都对中共常规的治理和外交造成冲击。问题是，无论川普把中国的民主化或香港的特殊化变成一个竞选战的一发炮弹，最后打出去引爆后伤害的还将是中国人和香港居民。因为，在川普的三年多时间里，美国的民主正在遭遇前所未有的破坏（“自由之家”给美国的自由指数从2015年的92分降到2018-2020连续三年的86分）；而当下，川普的政治生涯正在走向混乱和绝望。如果川普在年底大选中遭遇彻底失败（现在的每一项民调都指向这个方向），当今中国民主化运动中任何力量（包括香港）如果处理不好与美国民主制和在任总统的关系，就会陷入一个政治死胡同。如果川普再次制造出选举惊奇，正如博尔顿在他的回忆录中警告的，川普的第二个任期将成为“民主共和制的危险”。美国民主倒退，只会带来更大的全球民主衰败，无论中国或香港的民主前途都只会更黯淡，而不是更好。

川普和习近平的外交行为都和他们在国内丧失政权合法性紧密关联。二者也都在相互操弄对方和对方治理的国家，来服务私人的权欲。很不幸，香港、中国甚至世界都还会暂时被他们的阴影和他们制造的双边关系危机所笼罩。在表面的玩弄边缘政策的危险中，我们也不可低估他们暗中的妥协和让步（从尼克松至今，难道不一直是这样？）。但弱小的人民和弱小的国家，如果要逢凶化吉，必须找准公正的北斗星（其实美国的宪政制度正在发挥作用矫正川普偏离民主的做法），而不是试图玩“尾巴摇狗”的诡计获利，恐怕更不可单相思期盼一个奉行“美国优先”、“孤立主义”并与种族主义调情的美国总统来做救世主。

美国正在受到四重危机的困扰：新冠病毒大瘟疫、经济大萧条、社会大动荡和政治大分化/大较量。从今天到年底，美国人民会通过民主传统、个人美德和政治智慧来找到一个大的政治解决方案。对美国人来说，对世界民主国家来说，对渴望和追求自由民主的受奴役人民来说，未来四个月时间是一个考验灵魂的困难时期。美丽的玫瑰花会刺手，也许是玫瑰园的永恒启示。此时此刻，温习美国的优秀文化传统也许可以帮助我们增生希望和信心。为此我译出埃米莉∙迪金森的小诗与读者分享：

其心暗过无星光夜晚，
因此清晨出现。
但在漆黑深坛，
晨曦无法预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