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的人只是直直饿死,死得简单,没有故事。
开初饿死人,还有人哭,有人叹息,有人评说死者是好人,不该死。还要用高粱秆织的箔卷了。用白麻披扎一扎,送进祖坟。后来,死了就死了,没人哭丧,没人戴孝,没人送殡,村人和亲人都没了悲伤,甚至没了感觉。谁死了,今天死了几个,也没了关心一下的精力 和心情。只村干部派几个人,每人喝一碗“淀粉”汤,把遗体拖到村外,挖一个浅浅的坑,草草埋掉。大桂男人死了,她本想送到坟上,干部说:“你去也不能喝汤。”她就不去了。只在丈夫被拖走时,朝门外看一眼。而后又躺下。老成死了,他儿子竟把他的裤子扒下自己穿,让老人家赤身裸体被拖走……
旷日持久的饥饿中,人的善心、爱心、同情心、恻隐心统统消失殆尽。
饥荒中,乡亲们一直在村里苦熬,等死,没人外出讨饭,没人聚众造反,也没人想到去粮库抢粮食。
空前的饥饿,也没能把农民的忍耐力饿掉。
---周同宾:《饥饿中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