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继绳:《改革开放是“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现代版》
文革动乱之后,物极必反。
文化大革命将毛泽东的社会主义乌托邦推向了荒谬的程度,将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这个意识形态推向了荒谬的程度,将极权制度的残酷性推向了极端的程度,每一个有理智的中国人都感到中国必须改弦更张,必须重新作出选择。
这是形成中国改革共识的原因。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文革将中国的道路、理论、制度问题推向极端,将它的问题暴露无遗,就没有中国的改革开放。
官僚集团和普通民众都在文革中吃够了苦头,所以官民都有改变现状的共识,即改革开放的共识。
但是,官僚集团和普通民众在文革中吃的苦头是不一样的,官僚集团吃的苦头是来自民众的冲击,民众吃的苦头是来自极权制度的残酷。
所以,民众要求通过改革开放挣脱官僚制度的锁链;官僚们要求改革开放是稳固官僚制度。
文革最后胜利者的官僚集团,虽然积极推动改革开放,但他们严防改革开放的大潮,冲垮了他们的利益保障——毛泽东留下的政治制度。
为了维护这个制度,也必须坚持毛泽东留下的意识形态。
当年的理论务虚会第一阶段的激烈的言词,“西单墙”引发的群众请愿,上海知青要求回城大规模的抗议活动,使中国共产党内高层感到,这些将危及共产党的领导地位。
事过7年以后的1987年胡耀邦下台时,在天津当市委书记的李瑞环在市委常委会上说:“我当时就向胡耀邦建议砍掉‘西单墙’,他还犹豫不定。”高层一些人对理论务虚会上的发言很不满意。
邓力群说:“会开的时间愈长,发言的人愈多,离谱的东西也就愈来愈多。最突出的是王若水,他否定毛泽东思想和毛泽东本人,从毛泽东的个人品质上要连根拔掉毛泽东和毛泽东思想。”
胡乔木说:“这个会越开越不像样,这个也否定,那个也否定。归纳起来就是五个否定,即否定社会主义、无产阶级专政、党的领导、马列主义和毛泽东。”
邓小平说:“看理论务虚会的简报,越看越看不下去。”邓小平感到共产党的领导地位受到威胁,并且受到了来自党内多方面的压力。
理论务虚会第一阶段2月22日结束。第二阶段开会前领导小组开了一个会,胡耀邦谈了社会上发生的情况,说第二阶段主要是邓小平作报告。
第一阶段结束后就开始起草邓小平的报告。据起草者之一的李洪林回忆,原来计划是华国锋在闭幕式上讲话,在会议开始时,胡耀邦、胡乔木向李洪林面授机宜,主题是继续解放思想,促进改革开放。
后来情况发生了变化,华国锋不讲了,改由邓小平讲,还成立了由胡乔木、吴江、宋振庭、滕文生五人组成的起草小组,由胡乔木主持。
邓小平对起草者说,讲话中要提出“坚持四项基本原则”。他很严厉地指责社会上的“极端民主化”,也批评了理论工作的软弱。
3月30日,邓小平作报告,听众不仅仅是参加理论务虚会的几百人,首都的头面人物都出席了,坐满了整个人民大会堂。参加会议的人感到,这是向全党、全国的一次反右的政治动员大会。他的话音刚落,理论务虚会就草草收场,“民主墙”也在以后被取缔。
邓小平在《坚持四项基本原则》的长篇讲话中说:
中央认为,我们要在中国实现四个现代化,必须在思想政治上坚持四项基本原则。
这是实现四个现代化的根本前提。这四项是:
第一,必须坚持社会主义道路;
第二,必须坚持无产阶级专政;
第三,必须坚持共产党的领导;
第四,必须坚持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
大家都知道,这四项基本原则并不是新的东西,是我们党长期以来所一贯坚持的。粉碎“四人帮”以至三中全会以来,党中央实行的一系列方针政策,一直是坚持这四项基本原则的。
邓小平说:“这四项基本原则并不是新的东西,是我们共产党长期以来所一贯坚持的。” “四项基本原则”,是为了稳定社会秩序,如果国家出现乱局,就不可搞改革开放。
为了稳固政权,坚持“四项基本原则”是必须的,所以邓小平用“四个必须”来表达。
“两个凡是”和“四个必须”虽然有不同之处,但都含有继承毛泽东的体制的意思。然而,如果真的全盘继承毛泽东这一套,就不可能改革开放了。
为此,邓小平对社会主义重新作出了解释,在经济体制上,否定了斯大林式的社会主义,也走出了毛泽东式的社会主义。
为了刹住“西单墙”引起的民主浪潮,3月29日,逮捕了《探索》主编魏京生,4月4日,又逮捕了《中国人权》主编任畹町。
同时还逮捕了带领上访人员闹事的傅月华。
各地也相继逮捕了一些人。10月16日,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处魏京生有期徒刑15年,剥夺政治权利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