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5月19号李鹏宣布戒严后,我在天安门广场睡过两个晚上,在公共汽车底下。
一个下午,他们给了我两个汽油瓶,说是解放军要进攻,我睡觉的时候,就把两个汽油瓶,放在距离我脑袋50厘米的地方。现在想起来都后怕。
五月的北京很冷,公共汽车里面住女生,男生只能睡外面。
后来解放军也没来,我就回学校了,学校里也无所事事,我爸告诉我,立即回家,可能要出大事儿。
我就坐着火车回深圳,火车到武汉,走不了了,被武大的学生堵住了。等了两天,有人送吃送喝。折腾了一个星期才回到深圳。
回去第一件事儿就是去大梅沙游泳,结果回来深圳武警查车,看了我的学生证,盘问了几个小时,幸亏我是回深圳,而不是出关去大梅沙,那样他们就会怀疑我游泳去香港,最关键的,有武警七支队的朋友打招呼,就把我放了。
开枪那天,是在香港电视台看到的消息,翡翠台,那时候深圳还能收到香港电视台的模拟信号。
我想:完了,这下没书念了,啥时候才能返校?
可后来通知复课了,8月底回到学校,但没上课,依旧无所事事,白天练习忠字舞(集体舞),晚上去学校图书馆看书,连续练习了一个月的忠字舞。
1989年10月1日,傍晚去天安门广场,等了几个小时,首都几万大学生,晚上开始跳舞,连续跳了几个小时忠字舞,筋疲力尽、饥寒交迫,第二天凌晨才回学校,来回4-5个小时,都是步行。
因此,我的人生中,有三个晚上,是在天安门广场与同学们一起度过的。
我对六四的记忆已经渐渐模糊,不再想了,35年了,觉得没有意义。
我大学同学里,六四比较积极“争取民主”的,甚至参与绝食的,甚至还有几个坚持到开枪那天晚上的……毕业后基本都进了体制,绝大部分都是中央各个部委,对外友协,文化部,外交部,外经贸部(后来的商务部)核工业部,信息产业部,还有总参部,保利公司……很多人大学三四年级就入党了。
现在他们都位置比较高了,都是官员了,大学同学群也解散了,部委的同学自动解散的,应该是组织要求的。
他们现在变成这样是我始料未及的,那时候他们经常骂我,我与他们比,家里富裕一些,家里可能属于先富起来的那部分人吧,深圳工资高。
他们最恨我的,就是我告诉他们说,咱们这么折腾可能没用,干不过共产党。但这是我爸告诉我的,我觉得我爸说的有道理,列宁语录我看过,列宁说:一个拿枪的可以管理100个赤手空拳的。
那时候他们每月生活费只有几十块,而我几百块,基本上不在学校食堂吃饭。我是我们系第一穿耐克鞋的,所以他们认为我家是“官倒”,剥削阶级。
二三十年后,他们纷纷把孩子搞出国,也富起来了,就不再骂我了。
我的大学同学们,这些六四的积极分子们,都活到了现在,一个个都是正能量满满,说一句中国不好,就像要了他们的亲命……
有时候我就想,35年前,要是把他们都突突了,也不见得是坏事。
还是屠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