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晖:抗战后,中共发动暴力土改的目的,就是逼迫农民纳“投名状”,以动员农民、调动资源打内战(有删改)
通过打仗来夺取天下,仅仅讲民心向背很重要吗?人常说“得人心者得天下”,但只有在民主选举条件下,通过选票表达出来,才能真正落实。
但如果国共两党打仗,即使我认为共产党比国民党好,也不等于我愿为共产党“抛头颅洒热血”。
内战获胜一方,与其说是赢得了民心,不如说其动员群众调动资源的能力更强。因为战争胜负归根到底是动员力,不取决于哪一方得到的好感更多,而是取决于哪一方能够为你玩命的人更多。
国共两党都以俄为师,都是学习列宁暴力夺权、党在国上、一党专政经验的专制独裁政党,都不是经国民选举授权、代表民心民意的政党,都反映的是其党魁党派暴力夺取政权的一党之私,本无所谓谁更得民心,只是当时掌权的国民党比在野的共产党更腐败一些,使其更令国民厌恶。
虽然老百姓同情共产党,厌恶国民党,但是如果要为打内战而进行高强度动员,这还远远不够。为了动员资源,就必须要“土改”,这时候的土改,含义就不是平分土地了。
据统计,整个土改运动中70%的流血是发生在1947年前后的老区土改,而老区土改基本上没有平分土地功能的。什么叫老区?所谓老区就是抗日战争时期共产党已经统治了很长时间的地方。抗战时期共产党没有搞土改,但是仍然搞的是减租减息,公平负担。总而言之,还是要把地主基本上剥夺了,只不过不搞暴力阶级斗争。到了1946、1947年的时候,土地已经是非常之分散,老区是没有什么土地可分的,但是恰恰是老区土改,几乎是村村流血,没有哪个村是不死人的。
很多材料显示,晋绥边区土改流血比较厉害,说那里是康生主持的,所以极左。可是我们要知道,晋绥边区绝不是最左的,绝不是流血最多的。晋冀鲁豫地区土改也是村村死人。说晋绥边区的土改是康生搞的,毛主席不知道,这怎么能服人呢?晋绥边区跟陕甘宁边区只有一河之隔,晋绥边区的两个人就是毛主席派出去的,一个是毛主席的大秘书,一个是毛主席的儿子毛岸英。
当时《人民日报》曾经刊登了一个案例,说的是辉县二区南平乐村。这个地方已经搞过好几轮了,都认为搞得差不多了,但是还不够,有几家地主没有斗。
最有意思的是说:“如经营地主张自如,人三口种地产量二一石,每人平均七石,比全村平均数多百分之五。”就认为这是非常严重的问题。
经营地主丁国平,人九口,地五十一亩四,其实经地丁国平人均收入连平均都达不到,因为通过张自如的例子可以算出平均值,“但是他家的生活不错,因为他有一个儿子是小学教师,儿子当教员,每月有一笔工资,儿媳妇戴着首饰,穿戴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这就认为是非常严重的问题。不断地查、不断地斗,一定要斗死人。
每村都建了统计表,统计打死了多少人,分了多少斗争果实。斗争果实中土地很少。如河南这个土改点,全村两千多亩土地中只有161亩(7.2% )是胜利果实,可就在这个113户的小村庄,打死了七个人。
吴村6000多亩土地,只有500多亩是斗争果实,但打死20个人,其中地主14个,还有5个是特务,1个是恶霸,在这个斗争当中有18%的人逃亡了。
老区土改逃亡非常严重,大约都是20%,斗死了2%的人。逃亡的这20%到国民党那里,被称为匪区难民,国民党没有组织他们还乡,而是让他们自谋出路,结果这些人很多都在国统区流离失所。
为什么土改要搞得那么血腥?
中共认为,农民也许不会为了几亩地“抛头颅洒热血”,但若共产党胜利他们可以得到好处,共产党失败他们就会有生命危险,那当然他们就会容易被高度地动员起来。
因此,一定要搞流血土改。流血土改搞到什么地步呢?一个4075人的村子,斗争中打死了25人,其中只有两个人是地主,四个人是富农,其中有10个叫做恶霸中农,有9个叫恶霸贫农,全村被斗争的户达到332户,被斗争1201人,斗争中的积极分子862人,其中真积极分子271人。在打死5条人命后,这些半积极、假积极的人都交了投名状,最后不得不变得真积极起来了。
要让大家抛头颅洒热血一个很重要的条件就是让你没有退路,有了投名状就不怕发动不起来了。
1947年4月,刘少奇到晋察冀中央分局讲到,“要以复查为中心,动员党政军民的力量搞个彻底,所谓搞彻底就是要死一些人,搞彻底了,负担重些,农民也甘心,扩兵也容易。”再三复查的意义并不在于再找一点土地,而是再流点血,一定要形成一种你死我活的氛围,只有这样高强度动员才可以实现。
在土改中分的是谁的土地呢?一部分是分掉地主土地,另一个部分是分掉农村族庙公产,把传统农村中作为传统认同象征的社区公有土地彻底消灭,实现百分之百的土地私有化。
这样土改以后的中国农村就变成百分之百的小农私有制,形成了“一小二私”的局面,后来则被中共搞成了“一大二公”。因为你死我活的土改,一个方面提供了高强度动员机制,把组织资源高度的一元化;另一方面,把传统的乡村认同一扫而空,使得乡村社会彻底丧失了自主治理能力,以至于到了1960年出现饿死几千万人还基本维持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