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学家李成直言不讳：“美国没有心情研究中国”。如果美中关系破裂、习近平第四个任期可能会发生什么？为什么哈里斯和特朗普都没有让李成对美国的改变抱有任何希望？他认为习近平受三个信念驱动：最大的恐惧是重蹈戈尔巴乔夫的覆辙；深信美国等西方国家的政治社会分裂源于经济不平等；相信东方崛起西方衰落。

当我问及汉学家李成闭上眼睛回想文化大革命时脑海中浮现的是什么时，他毫不犹豫地回答："暴力。"

1956年出生于上海的李成是一个富裕家庭中最小的孩子。在那个年代，这样的家庭背景几乎是致命的。他的大哥就成为了红卫兵暴力的受害者——家人最初被告知是自杀，后来才得知他被红卫兵殴打致死，尸体被丢弃在铁轨上。

今天的李成已是研究中国精英政治的顶尖学者之一，长期致力于为华盛顿和北京搭建沟通的桥梁。我们在香港中国会所见面，这里位于旧中银大厦13层，从窗边的小桌望去可以看到维多利亚港和九龙的景色。

在美国待了近40年，其中17年在布鲁金斯学会工作的李成，如今选择了某种程度上的自我放逐，来到了香港。他解释说，尽管美国急需了解崛起中的中国，但他在美国搭建理解之桥的角色已变得"非常有限"。

年近七旬的李成依然精神矍铄，目光坚定。他谈到，早在2015年左右，他在布鲁金斯学会的导师杰弗里·贝德就警告他：由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惧怕中国，他们这些主张理性研究中国的学者将被边缘化。

"如今的美国没有心情研究中国，"李成直言不讳。他对学术界的变化深感忧虑："经济学变成了数学，政治学变成了统计学。没有人重视历史和文化。这样的思维方式，你觉得能服务于美国的利益吗？"

在华盛顿，李成也遭受过针对性攻击。"当我说'我们'的时候，人们越来越多地问：'你说的我们是指谁？'这是对你的种族、你的名字的直接挑战。"他解释自己对中国领导层的理论时，被贴上了"中国代言人"的标签。

李成以其对中共最高领导层的精准预测而闻名。他独特的研究方法聚焦于高层领导人的成长背景、人际网络和忠诚关系。这种方法让他能识别出"太子党"、"团派"和"上海帮"等派系。

谈到习近平时，李成承认自己低估了习在上升过程中的政治运作能力。他认为习近平主要受三个信念驱动：最大的恐惧是重蹈戈尔巴乔夫的覆辙；深信美国等西方国家的政治社会分裂源于经济不平等；相信东方崛起、西方衰落。

李成试图将习近平放在时代背景下理解。他指出习接手时，党内派系斗争激烈，腐败猖獗，最终导致了薄熙来事件。"那个体系并不完美，"他说，"中国的叙事是：毛泽东让中国站起来，邓小平让中国富起来，习近平让中国强起来...这个叙事并非完全错误。"

关于习近平的去留问题，李成预测他可能会再连任一届——潜在地执政到2032年，届时他将79岁。但李成认为习已经在为接班做准备，这个计划可能在2027年他开始第四个任期时变得更清晰。

面对外界对习近平的种种批评，李成表示自己是个"自由主义者"，一些打压确实"过度，是个错误"。但他也指出，先前的中国领导人同样使用过安全机构。当被问及新疆问题时，他质疑美国政府将其定性为种族灭绝的说法。

"在这个时候，同理心是如此重要，"李成说。他严厉批评华盛顿那些似乎主张在北京推动政权更迭的人。面对即将到来的美国大选，他认为无论是卡玛拉·哈里斯还是唐纳德·特朗普都难以改善两国关系。

"我们正在进入一个非常非常危险的时期...赌注太大了。不会有赢家。"

十年前，李成回到他在移民美国前工作过的医院。他遇到了一位当年认识的保安，两人寒暄时，他心想："不知道是他还是我，谁过得更快乐？谁能评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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